美人夜投怀
有个放牛娃程二小在山沟里放牧,见有头牛往一个土堆上蹭角玩,结果蹭出一个骷髅来!这土堆是口塌了的老坟,很多骨头都让牛给抛得遍地都是。二小不由想起了自己死在逃荒路上的爹娘,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用鞭杆儿在地上抠了一个坑,把骨头拣进去埋掉。刚巧店主徐大户打这儿经过,问二小在干什么。二小说了骷髅的事。徐大户一撇嘴:“漫山遍野,无主坟多得是,你管得过来吗?牛要是吃了庄稼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店主走远了,二小仍是不定心,他又扛来很多石头砌了个坟头,培上土。二小磕了个头,说:“你孤独,我也孤独,有时间我就跟你说话做伴。” 打那今后,二小跋牛过来放牧,就蹲在坟前说自己这些天做过的事。到了节日,店主哪怕赏他个鸡蛋,他也要拿到坟边,说:“我好歹另有粗茶淡饭,可怜你什么也没有,你先尝尝吧。” 夏日的一个夜晚,老天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睡在牛棚里的二小从梦中醒来,忙爬起来看小牛犊有没有让雨淋着。却见电光一闪,牛棚外的大雨中站着一个女子,二小立即喊她:“那位姐姐,你怎么不进来避雨,当心淋出病来!” 二小把女子请进牛棚里。见那女子淋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二小说:“姐姐,店主就赏我一套衣衫,恰好薄暮洗过,此刻多数干了,你换下湿衣服拧拧吧。”说完自己转过身去。 女子换上二小的衣裳,俩人就唠嗑。女子说你这么总给店主放牛不是事儿呀,就是讨饭吃,还得有个放棍儿的地方哩,没屋子,未来娶了媳妇莫非让人家也陪你睡牛棚?你明天找块没人要的荒地,每日晌午、薄暮收工都扛一块石头扔那儿,一年就是七百多块,三年差不多够盖屋子用的啦。 二小连连向女子致谢。女子说:“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这一夜我就让雨泡塌了。”此时听到一声鸡叫,女子换下二小的衣服,说,明天晚上,我来看你选的那块房基地怎样。说罢就起身告别了。女子走出老远,二小还在发呆,他心想,这姐姐真好,怎么没问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呢? 第二天,程二小就选了一块荒地,往地里扛起了石头。他想,一天扛两块多慢呀,干脆一天扛四块。天黑时,他已扛过去四块石头,晚饭后,他索性又扛去了一块。 在荒地前,二小远远地瞥见昨天避雨的那女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呢。女子夸奖他说:“真是好鼓不用使劲敲,你这样做,三年后就有屋子啦。”说着,拍拍一块石头,让二小坐下。二小就感受像是坐在一间很广大舒适的屋子里,连蚊虫也没有。女子紧挨着二小坐下,问:“你想不想念书?” 二小说:“唉呀,我宁肯多干点活也不肯意念书,我一瞥见书就头疼。”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粒绿莹莹的丸药,让二小吞下去。二小只以为一股热气上通大脑,下达肚脐,满身爽快!女子那时就教他认了不少字,程二小脑筋就仿佛忽然开了窍,教一个,会一个。天亮了,女子说:“我得走了,今后天天这样教。” 转眼就是一年。程二小长成一个巨细伙子,他读的书摞起来也有他高了。有一天,他终于记起来问女子:“对了,我还没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呢?”“我是山中仙女,是给你做媳妇来的,你此刻就叫我媳妇好啦。”二小这才仔细一瞅,那女子生得闭月羞花!怪不得她来无影去无踪,怪不得这里好像有屋子还用不着点灯,本来她是神仙!二小一兴奋,就把媳妇抱住了?? 但是媳妇冷起脸来是很厉害的。有一次,二小学得腻了,拉着她的小手想调笑。媳妇顿时翻了脸,好几天没理他,吓得他一个劲地赔不是。打那今后,他再也不敢拿念书当儿戏了。 程二小忽然间变得文雅起来,店主徐大户很希奇,用饭时就问他最近是不是赶上什么好事啦?二小就一五一十地说了,把徐大户惊得目瞪口呆! 饭后,他又扛着石头去房基地。媳妇笑着戳他的脑门说:“你这白痴,怎么啥事都跟别人说。这不,人家追过来啦!”二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本来很多人在徐大户的率领下正往这边走,灯笼火炬照红了半边天!媳妇说:“他们找不到咱的,不然,我还算什么神仙?” 徐大户一帮人折腾了很久,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回去了。媳妇望着二小,眼里垂下泪来,说:“二小呀,你知道自己此刻的学问有多深了吗,你考个秀才是小菜一碟。” “我有这么大本领?” “当然。”媳妇很伤心地说,“不过,咱俩的缘分但是尽了。我原来舍不得你的,可不管做人做鬼,都不可太贪心,该让时,就得让出去。我不能给你生儿育女,你另有个正宗的媳妇等着你呢。” “不。我谁也不要,就想跟你过一辈子。”二小说。 “有这句话足够啦。二小啊,你有学问了,自己取蚌名字。这点银子给你赎身用,男子汉总不能一辈子看人的表情活着。” “你不能扔下我。”二小哭起来。 “这都是命。”媳妇幽幽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你掩埋的那具骷髅啊。为答谢你的大恩,我帮你读了三年书,给你当了两年媳妇。可阴阳殊途,我就要转世了,你早晚是别人的老公。” “你不要恐吓我。”二小哭得更厉害了。 “我是鬼你还不怕?让你扛这堆石头是我想磨练你毅力哩,盖房是用不上了。好好求功名,别辜负我的苦心。”媳妇说完,身子一扭就没了影儿! 程二小一抬头,哪里有什么屋子,自己就坐在一地夜露的石头上。他哭够了,揣着银子就去找店主徐大户,用媳妇给的银子赎了身,又买下一间小草屋,给自己更名程刚。 当天半夜,程刚就点上小油灯念书。正读着,小屋门开了。他的鬼媳妇笑盈盈地站在灯前!“果真有志气。”鬼媳妇点点头说,“我还得关照你几天呢。”鬼媳妇告诉程刚,哪天哪时,你去赴童子试,准拿头名;哪天哪时,知县老爷的令媛病了,你如此这般…… “我不要令媛小姐,就要你。”程刚说。 “傻小子,你真希望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这样下去?我顿时就要托生到贵人家了。” 做鬼多疾苦啊,程刚不忍再自私了,他恳求鬼媳妇再陪他一夜,女鬼果断不愿:“凡事不能得寸进尺,此后你为人处世也要这么做。”说罢又不见了。 到了测验那天,程刚果然就考了全县第一,好不光彩!可是,大家虽然服气他的文才,却都知道他是个奴仆身世,分明有些瞧不起他。 不久,知县老爷的女儿满身生满了恶疮,臭不可闻!没大夫能治。知县说,谁能治好了她的病,就让她给谁做老婆! 程刚等的就是这话。他根据鬼媳妇的吩咐,去对知县说,小姐必需由他亲自诊治能力好。知县只好点头。程刚用从鬼媳妇坟头上拔下的杂草煎了汤,替小姐洗身子,一天结痂,两天愈合,洗到第三天,小姐身上光洁如玉,连个疤痕都没落下! 知县就招程刚入赘府中,与小姐成了婚。婚后第二天夜半,程刚的鬼媳妇笑盈盈地走进来,对程刚说:“给新姑爷贺喜啦。”此时新娘子睡着,程恰好不难堪。鬼媳妇说:“我不让她醒来,她是不会醒的,你不用担忧。我说投胎是骗你的。我若是占着你,十年,二十年,你都是我的。” “可你为什么要让我这样做呢?”程刚满腹迷惑。 “因为我是鬼。”鬼媳妇说,“‘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这句话,就是说鬼不好呗。而我非给鬼正个名!只要你快乐幸福,我即使再孤凄清凉,也不懊悔……” 鬼媳妇最后说了句“从此别过”,便脱离了程刚的洞房。并且打那今后,任程刚千百遍祈祷,她连个梦也没托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