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传奇
云娘十八岁上,被爹妈许配给人,成了王忠的老婆。 王忠是河北密云县汪参将的忠实家丁,自幼跟着主人汪参将,从老家扬州府辗转而来北方,到二十多岁还没有结婚。正好云娘的爹妈在密云县城开着一片小旅店,紧挨汪参将的住处。王忠常常到旅店为主人买点酒肉食品,一来二往,就跟云娘混熟了。云娘爹妈瞥见王忠是个诚实后生,又与云娘要好亲切,便请人说合,让王忠做了女婿。 云娘过门后,同王忠住在了汪参将家。她很懂事,既勤快又贤淑,是汪参将夫人的得力帮手,深得汪家人的喜爱。 婚后两年时,汪参将任职已满,奉调回家乡扬州。王忠追随主人多年,当然也要同行,怕云娘舍不得离家,就小心翼翼地劝她不要因此而伤感。哪知云娘十分隔通,反倒抱怨老公多心多虑,太小看女子了。 王忠心下妥帖,就高兴奋兴地准备启程的车马。他想,老婆如此知心达意,可不能让她在路上受苦,应该为她备一辆车子。 云娘却坚持不坐车子。她说: “主人举家南迁,行李极多,又路过河北、河南等地,沿途很不太平。仍是让主人的家眷们坐车吧。请让我装扮成护送的士兵,骑马带弓,打头殿后,以防万一。” 王忠一听云娘的话,以为难以想象,就把它看成一件趣事讲给汪参将听。汪参将也很惊异,觉得她是说着玩的,起先没放在心上。 哪知云娘是当真的。她再次请求,求到汪参将眼前。汪参将心想,你一个弱女子有多大能耐?让我考考你再说。于是,从武库中取了一张六百斤的硬弓,递给云娘。 云娘接过硬弓,掂掂分量,轻轻一折,竟然像折断一根枯草那样。汪参将吃了一惊,又连取几张弓,一次比一次强劲,让云娘试试。云娘不是嫌弓的气力不够,就是嫌弓弦不带劲,都没有看上眼。 汪参将和王忠都未曾想到,云娘居然身藏真工夫,是个奇女子。但她的箭术到底怎样?谁也没见过。王忠很想知道这一点,就半恶作剧地对云娘说: “你通晓箭法吗?怕你是只有一些蛮力吧?” 云娘很气愤,噘着嘴说:“哼,你觉得我们做女性的就只会一辈子守在深闺,嫁人生子,洗衣做饭,侍候你们男性吗?你去把我们家的那张弓取来,看看我的箭术怎样!” 王忠从岳父家拿来的是一张很重的硬弓,足有千斤的力。云娘接弓在手,一拉拉了个满月。然后搭上一支箭,瞅瞅天空中几只过路的大雁,向他们射去。 弦响箭出,一只大雁果真应声坠下。汪参将和王忠眼见为实,承诺了云娘的请求。 到大家起程上路那天,云娘脱去通常穿的裙衩之类,换了一身短妆扮,英姿飒爽。 但见她腰挂箭囊,插满利箭,身背硬弓,骑匹骏马,满身布满豪气,颇像一位统率战士出征的将军。一行人马行进今后,云娘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王忠随行中间照顾妇女孩子,汪参将背面守卫。 这一年河北一带遭了饥荒,好多人为生活所迫,干起了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事,过往游客行人往往遭殃。汪参将全家出发的时候,土匪强贼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发达了,派人四处打听消息,知道汪参将带着好多金银细软和吃喝东西,强贼们不禁大喜。 在河北大平原上,汪参将一家走了两天,来到了一处长满蒿草、荒无人烟地方。时近傍晚,天开始阴沉起来。风吹得紧,刮得荒漠上呜呜作响。云娘看这景象,预感到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娘和汪参将磋商了一下,敦促众人加速步调,走出这块让人心神不安的地方,找个背风处歇息。她纵马在前,边招呼背面的人,边睁大眼睛凝视着周围的动静。 风声中夹杂着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进了云娘的耳朵。云娘谛听了一会儿,断定是一群马跑的声音。很快,在她的视野内,远远地呈现了十几匹奔马,顿时的人也看得明显,正朝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前方灰尘滚滚,马蹄声碎。云娘情知赶上了一伙强贼,正要吩咐众人做好准备,有几支利箭已经嗖嗖地从她身旁掠过,落在乱草丛中。接着,又是几支箭带着响儿直朝云娘身体飞来。 云娘身子未动,挥舞衣袖,阻挡飞箭。箭居然未伤云娘皮毛,纷纷被扫落在地。趁这空当,云娘操弓在手,准备回敬盗贼几支利箭。 又一支箭飞过来,云娘随手接住,搭在弦上,把它反射回去,正中冲在前头的一个强盗的咽喉。强盗不提防会有人能作出这么快的反映,定睛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女子在弯弓搭箭。 强盗中有人喊:“快点冲过去,抓住前头那个女的,要活的,谁抓住就归谁!” 云娘在这边听得真切,气得咬牙切齿,冷笑一声,随手搭箭,对冲过来的强贼说: “来,姑奶奶把这个给你!” 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来者的左眼。这强贼惨叫一声,捂着眼睛栽下马来。 强贼片晌之间连失两人,并且都被一箭射中关键,他们这才知道敌手不是一般的女子。其余的人见势不妙,掉转马头,就要逃跑。 云娘乘机补上一箭,又射中一个强盗的后颈,这强盗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翻到马下不再动弹。另一个强盗慌慌张张,被死者的马撞落在地,成了蹄下之鬼。 众强贼只顾逃命,阵容大乱,挤作一团。云娘的箭一支一支飞过来,往人群中钻。 碰上的不死即伤,没碰上的吓得表情煞白,打马四散逃窜。汪参将的家人、财物就这样被云娘一个人庇护下来,平安无事。云娘与强盗鏖战很短时间,大获全胜,她的精深射术和临危不惧的勇气让汪参将服气不已,让王忠颇为高傲。 路过河北地界的一场战斗,汪参将全家对云娘十分信任,后来一切听她指挥,顺顺当本地跋涉千里,回到了扬州。 汪参将很是感激云娘一路护送辛苦,特地在自己宅院中腾出两间屋子,让王忠和云娘搬进去住。王忠作了汪宅的管家,云娘也时常配合他料理巨细事务,两口子情感甚笃,协助默契,小日子过得极是润泽。 云娘原来就是一个美丽女子,来到扬州这水乡地带,竟出落得更感人了。一个女子,年青,貌美,智慧,能干,又具有那种稳健成熟、温柔大方的气质,自然就引起了汪家里外的瞩目。 汪参将的儿子是个有妻室的人,竟也对云娘产生了倾心之心,一天不见,茶饭不思。 他先是有意无意地唤云娘为他做这做那,借以饱享眼福,后来趁人不在,越发猖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竟对云娘进行调戏,甚至动手动脚。 依着云娘的性格和武艺,汪参将的儿子是基本不敢随随便便的。不过云娘是个有心计的人,她虽然厌恶参将儿子的恬不知耻,但她强忍怒气,冒充为难,对他说: “我是个听人使唤的下人,姿质粗陋,想不到会获得令郎的喜爱。可我也是作了人家老婆的人,老公王忠诚实忠厚,我怎能忍心背着他不守妇道!令郎若真心待我,不如把王忠打发走,然后明媒正娶,我能力安心奉养令郎。” 参将儿子听了云娘的话,不禁心花怒放,顿时和父亲磋商好,给了王忠一份厚礼,让他脱离汪家。想不到王忠竟然痛痛快快地承诺了。 王忠前脚刚走,参将家就择定吉日,张灯结彩,请来亲友挚友,要为儿子娶二房夫人。汪令郎妆扮得新郎似的,喜形于色,在众人的捧场之下,如坠五里雾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新夫人出场。宾客们翘首渴望,希望一睹云娘风韵。殊不料,礼炮响过,呈现在大家眼前的不是婀娜多姿、羞羞答答的新夫人,而是一身戎装,手执佩刀、身挎弓箭的英豪。 众人惊诧万分,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再看云娘,见她站在厅堂台阶之上,怒目圆睁,指着汪令郎的鼻子痛斥道: “好一个朝廷命官之家,窃居高位,身受俸禄,却不思出力报效国家。偶然碰上一些盗贼,便吓得提心吊胆,毫无措施。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辞劳苦,长途跋涉,奋力防卫,终于让你们全家安全回家,以此来答谢你们对我们伴侣的待遇已经足够了。而你竟心生邪念,诡计玷辱我的清白之身,这是男子汉大老公的所为吗!” 汪令郎遭到如此大骂,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嚷道: “贱妇人,不识抬举的东西。来人哪,给我把这贱妇人拿下!” 云娘技艺灵敏,上前一把抱住汪令郎,把刀搁在他的脖子上,对几个跳出来的仆人和士兵喝道: “谁敢上前,我当即砍下他的脑壳,谁敢追我,叫他像河北道上的盗贼一样的下场!” 说着,她拖着汪令郎,朝门口退去。汪令郎早已吓得体似筛糠,六神无主,连连对不知所措的仆人、士兵摆手: “别,别过来,快打开大门,让她走。” 又恳求云娘道:“云娘,我让他们打开大门,放你出去,求你刀下留情,饶我一命吧。” 看到大门洞开,云娘放了汪令郎,一纵身跳出了院子。门外早已有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牵两匹马在等着她。 云娘却不上马,飞身挥刀,把汪家大门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打落在地。然后抿嘴一笑,对女仆说:“咱们走,追王忠去!” 两个女子翻身上马,奔驰而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