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后死掉
一、喜从天降 扬扬是个网络写手，他的作品不温不火，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才情。 最近，他遭碰到了瓶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时候，有个叫石寒的大出书商找到他，要与他签下三年合同，每本书的版税15%，并免费为他提供一栋别墅、一辆宝马车，预付十万元，而他只需要每两个月上交十万字。另有一个重要的附加前提，签名必需是“早晨”。 在这个圈子里，石寒属于神秘的富翁级人物，凡是跟他签约的人，想不红都难。而“早晨”的作品，每本发行量都是几十万册。这意味着，每本书都可以让扬扬拿到几十万。 几许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就摆在扬扬眼前，他焉有拒绝的道理？ 看着扬扬在合同上签了字，石寒点点头，说：“你一定会满足那栋别墅的，里面应有尽有。我另有一个前提，合同必需保密，并且，你最好少跟家人和密友联络，专心写作。” 扬扬承诺了。他原来就是个宅男，最好的密友就是电脑。 脱离市区，司机将扬扬带到了一栋山间别墅。别墅十分豪华，他一坐在席梦思床垫上，乐得嘴都咧到了腮帮子上。司机走后，扬扬走进厨房，见冰柜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酒、肉食、主食，另有半制品。石寒说过，每隔几天都会有一辆餐车来增补食品，他尽可以享用。 扬扬从冰柜里拿了瓶啤酒，边喝边看着窗外的鸟儿，感受自己来到了天堂。 这天晚上，他越喝越高兴，直喝到酩酊烂醉。 半半夜，扬扬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就诧异地起身打开门，马上惊呆了，只见一个骷髅人站在门口，龇着牙对他微笑。 扬扬不由得大声尖叫，然后醒了过来，本来是做了个恶梦。 这时候，难听的电话铃响了，是石寒打来的，问他是否适应。扬扬笑了，他怎么大概不适应？ 接下来几天，扬扬在整栋别墅里搜索：在地下室，他找到了一个有署名“李斯德”的笔记本；而在卧室的床底下，他又看到了“李斯德”的钢笔。显然，“李斯德”曾在这儿住饼。 转眼一周又过去了，扬扬逼迫自己坐到电脑前，可脑筋里依旧一片空白。虽然换了生活环境，瓶颈期却没有过去，他仍旧写不出一个字。 石寒打来电话问候，却没有敦促他。扬扬问，李斯德是谁？石寒说，他就是前一任“早晨”，合同期满，他不想续约，便脱离了。 入夜，扬扬坐到了阳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微风拂来，他忽然看到对面的别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他有些诧异，最近半个月，对面的别墅但是一直都空着。他想了想，转身去拿望远镜──这是他在地下室里找到的。 在望远镜里，扬扬清楚地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赤裸着身子在屋里走来走去，手里端着蜡烛。扬扬看不清她的脸，约莫过了一刻钟，女子忽然转头，朝扬扬的方向看去，吓了他一跳。 那女子美丽迷人，神情中有淡淡的忧伤。 扬扬赶快放下望远镜，回到了卧室。五六分钟后，有人扣门了。 己经是深夜了，谁来扣门呢？扬扬穿戴睡衣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对面那个娇小的女子。“你好，我叫李琳，前两天刚从外洋回来，就住对面的别墅，请多多关照。”说着，她朝扬扬嫣然一笑。 扬扬惊呆了，那是一笑倾城的笑，让他喉咙发干，险些说不出话来。他本能地把李琳让进了客堂，给她倒了杯茶。 李琳说，她一个人实在睡不着，从窗口看到扬扬在用望远镜看自己──一她的视力一向很好，就决定来到他眼前，让他看个够。 那一晚，李琳没有脱离。扬扬拥着她，整夜缠绵。他没有料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二、首战得胜 天亮之后，李琳还在熟睡，扬扬却已经坐到了电脑前。他发现自己文思如泉涌，打字的双手险些跟不上思绪。 李琳陡然给他带来了无穷灵感，那些故事就像他切身经历过一般：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纠缠、爱恋、窒息、狂热、哀痛…… 扬扬一口吻写了十个小时，手指也微微有些痉挛。 天黑了，扬扬站起来，发现李琳就站在他身后，神情错愕。 他环住李琳的腰问她怎么了，李琳的眼角竟有微微的泪痕：“你写的是我的恋爱。我是因为情感失败才回国的，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故事，都是我的切身经历。” 扬扬愕然，他也以为纳闷，平时写小说都要提前构想，列下提纲，细心推敲。可这次，情节分明就在他的脑筋里，好像在敦促他写下来，全部写下来。 李琳脱离了，神情有些落寞。扬扬想要诠释，却又以为无从说起。 一个月后，扬扬写下了十万字。将邮件发送出去，他伸了个懒腰，感到无比酣畅。 暗半夜，扬扬在小花圃里散步，他叼着烟，嘴里哼着曲子。忽然，他看到书房的窗口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笔，不断地吸着墨水，在奋笔疾书。 扬扬愣了一下，匆忙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可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扬扬想，一定是自己写东西太累了，呈现了幻觉。 石寒对扬扬这部作品十分满足，稍作修改后，《悲恋三部曲》火速出书了。这个讲述留学生恋爱的故事，打动了无数年青人的心。 从庆功宴回来，扬扬带上两瓶红酒，去敲对面别墅的门。这阵子忙着写小说，他都没顾上跟李琳联络。 门没有锁，扬扬边喊李琳的名字，边走进屋里。在暗淡的光线下，客堂里倒着一个人，血流到了门口，在地上凝聚。 扬扬惊呆了：是李琳，她割腕了！ 扬扬退却两步，跑出门，颤动着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方认定李琳死于，灭亡时间约莫在两周前。桌上另有遗书，表明她无法忍受失恋的疾苦，所以自尽。亏得此刻气候严寒，不然尸体早糜烂了。 扬扬回到家里，头脑有些昏沉。那一晚他们温柔缠绵，是何等快乐啊！为什么第二天李琳就疾苦得不能忍受了？ 《悲恋三部曲》连续热卖，加印了一次又一次。 三、艳遇惊魂 扬扬休整了一个多月，再次坐到了电脑前。 郁闷的是，他又写不出字来了。枯坐在电脑前几小时，好不轻易敲出几个字，却又很快删掉。 扬扬抽烟、喝酒、钓鱼、拿着望远镜看鸟儿，足足折腾了20天，仍旧没有转机。 他分外纪念李琳，他想，假如能够再次缠绵，也许他还会灵感喷发吧？ 这么想着，扬扬去了山下的村落酒吧。他要试着找个女孩，把她带回家。 坐在酒吧里喝了两杯，扬扬的眼光落在了一个紫衣女孩的身上。她坐在距扬扬不远的地方，要了杯鸡尾酒，边喝边四处观望。女孩很美丽，很。扬扬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走了过去。 搭讪了几句，紫衣女孩跟着扬扬走了。她原来就是个寂寞女子，扬扬又生得儒雅英俊，两入一拍即合。 仍是在卧室的那张大床，扬扬感受畅快淋漓，他亲吻了女孩的每一寸肌肤，好像要把她每一个细胞都含进嘴里。 几番辗转之后，女孩沉酣睡去。扬扬起身点了根烟，分外高兴，他抑制不住地坐到电脑前，十指移动，写下了另一部小说《紫色恋情》。 扬扬写得分外顺畅，主人公是一个老是穿紫衣的女子．她空想成功，空想寻找生命中神秘的恋爱…… 恍惚中，扬扬好像看到对面坐着一个男性，他用钢笔，蘸着赤色的墨水在写字。 扬扬的嘴角露出微笑，这本书一定不会比《悲恋三部曲》差，一定能够大卖!主人公是一个空想成为明星的女孩，为了一夜成名，她辗转于各大导演的床第之间，险些付出了全部，最终结果却是沦落风尘…… 20天后，《紫色恋情》顺利交稿，扬扬长舒一口吻。石寒读完后，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说： “‘早晨’又迎来了他的巅峰时代。” 从出书商那儿出来，扬扬沿街行走，想找家旅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他随手买了份报纸，翻了翻，忽然看到一则新闻：遭遇潜法则，段素素身亡。 扬扬吃了一惊，曾和他有过的紫衣女孩，就叫段素素。掀开报纸细看，他更吃惊了：里面介绍了段素素的经历，以及在几部片子中扮演的小角色，那些经历，那些故事，跟他小说中的一模一样！他这第二部小说，险些就是段素素的情史；而段素素的日子，就在和他发生后的第二天。 扬扬七上八下：这真是太希奇了，和两个女孩发生后，他的脑筋里装满了灵感，而女孩却无一破例地割腕。他写出她们的故事，她们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其中有无联络呢？ 四、鬼魂墨水 扬扬回到别墅，拿起酒将自己灌得酩酊烂醉。早晨醒来，他接到了石寒的电话，让他赶快写下一本，邻近寒假，正是图书热卖的好时节，“你知道吗？‘早晨’的读者QQ群已经开到了第100个，粉丝达到几百万，他们都在翘首以待下一本新书。” 挂了电话，扬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到了电脑跟前。可是，他写不出一个字。 坐了一天后，扬扬仍是决定去山下猎艳。那两个死者，不过是偶然而已，她们的死跟自己无关！这么想着，扬扬披上外套，漫步下山。 山脚下有一片小的，扬扬跃过一个又一个美丽女孩，走到了一个长相偏丑的站街女跟前。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腼腆作态，见扬扬走过来，她有些受宠若惊了：这么英俊的男子，竟然对自己有乐趣？ 将这个女性带回别墅，扬扬付给她一万块，然后和她。女性兴奋得都要哭了，对扬扬极尽温存。 一夜缠绵之后，扬扬踉踉跄跄地起身，坐到电脑前，十指飞快地移动，一行又一行字敲了出来。那是一个家景艰巨的女性的遭遇：老公瘫痪在床，儿子幼小，她白日在一家送货站上班，晚上出来站街，拼死地压榨自己，只想让老公获得必须的药品，将儿子扶养……写着写着，扬扬感动得落下泪来。 恍惚中，扬扬又看到对面呈现了一个男性，蘸着杯子里的墨水，写得飞快。 陡然间，扬扬停下手，恍恍惚惚地问那男性：“你的墨水为什么是赤色的？” 男性笑了：“因为我蘸的是血，是床上那女性的血。你觉得那些小说是你写的？不，那是我的作品。蘸着她们的血，我能力感觉到她们的经历，读懂她们的故事。用她们的生命写出的书，能不脱销吗？”他的脸色有些扭曲，好像在狂笑。 扬扬恼怒地攥紧拳头，就在这一刹时，他听到耳边一阵呢喃，从梦中惊醒过来。房子里一片黑暗，那个女性就睡在他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扬扬站起身，点了根烟，感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动。他想坐到电脑跟前，写出脑筋里的故事。他克制不住，一定要写下来。 持续几天，扬扬每日都写到昏天黑地，直到累得险些喘不过气来。这天，他一口吻又写了七个多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就从冰柜里拿了些食物，摆到了露台，边吃边看夜景。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看到楼下缓缓地走上来一个女性。 扬扬很诧异，走下去拉开门，马上惊得不寒而栗──正是那个站街女，她披头披发，满身鲜血淋漓，一把揪住扬扬的衣服，哭喊道：“我另有丈夫，另有孩子，你为什么关键我？我死了，我丈夫和孩子该怎么办啊？” 扬扬不禁打了个寒战，从桌上抬起头，又是梦！他太累了，竟然坐在电脑跟前睡着了。 呆坐片晌，扬扬犹踌躇着走下楼，来到那片。那个梦实在是太古怪了，他心里很不安，想核实一下，那女性是否还活着。可他仔细地看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那个女性，就向人询问。 一个美丽女郎神情淡漠地说：“她死了，临死前勒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看来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本来觉得她可怜，此刻以为她可恨呢。” 扬扬呆住了，那是他的构想——最终女性选择了和家人同归于尽，将悲情推到极致。他的小说竟变成了现实？ 回到别墅，扬扬的手一直都在颤动。持续几起灭亡事件，让他没有措施再骗自己“这只是偶尔和偶然”。他感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五、揭开 早晨。扬扬在别墅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想找到关于“李斯德”的确切信息，也许，他可以给自己一点诠释。扬扬临时还不想让石寒知道这件事。 整整一天，扬扬就差把墙拆了，可仍是一无所获。 到了傍晚，他心头愁闷，就将车库里的宝马车开了出来。他打开遮光板，一张纸条掉了下来：立德街20号。纸条是手写的，看上去写得很急促。 扬扬匆忙上楼，将这个地点输入电脑，很快就查到了详细方位。 两小时后，扬扬开着宝马车来到了立德街20号，上前扣门，一个老太婆来开门。扬扬编了一个假话，说自己是李斯德的密友，向她打探李斯德。 老人微微皱眉，说：“半年前，李斯德来打探我的儿子，后来还说要帮我找到他，可至今没有找到。”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扬扬问。 “早晨。” 扬扬惊呆了。 老人接着说，她儿子是个作家，三年前她病重住院，儿子意外地获得一个大出书商的赞助，预付了十万元。从此，儿子一直给那个出书商写小说。但是，三年后，儿子忽然失踪了。此刻，她仍旧能看到签名“早晨”的书，但出书商说，那是别人在写，压根就不是她儿子。 扬扬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缄默半晌，他问老人是否知道该怎么联络李斯德。 老人想了想，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电话本，戴上老花镜，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李斯德的电话号码。 扬扬捏着那个号码出来，坐进车里，迫在眉睫地拨通了电话，是一个年青男子接的，他说自己是李斯德的弟弟。半年前，哥哥遭遇车祸身亡，弟弟一直保留着他的手机。哥哥写过六本脱销书，因为他不会用电脑，都是用钢笔写的。当然，署的不是他的名字。这件事应该是要保密的，但哥哥仿佛很疾苦，一次醉酒后告诉了弟弟。 扬扬问可否碰头聊一下，对方爽快地承诺了。 两人约在了咖啡馆。扬扬早早赶到了，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刻钟后，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匆忙朝咖啡馆走来。凭直觉，扬扬感到这该是李斯德的弟弟。他正要站起身，就在这一刹那，一辆大货车歪歪斜斜地驶来，朝着男子撞了过去…… 扬扬惊呆了，他冲出来，只见男子倒在血泊中，嘴里还在吐着血沫，货车从他腰间辗过，无论怎样都不能活了。 扬扬感到天旋地转，半晌，缓缓地拨通了男子的手机。一阵从货车下传来，越来越响。 刚到别墅，扬扬匆忙收拾好行李，快步出门。他要脱离这里。他想明白了，这是他跟妖怪签下的协议，他的梦并非虚幻，而是前一任“早晨”李斯德在告诉他。他盗取女性的生命来写作，成为了妖怪的代言人。李斯德跟他弟弟一样，一定是想戳穿这一切，才惨遭横祸。 坐上出租车，扬扬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长舒一口吻。然后，他闭上眼睛，思索下一步的筹划：半小时后，他就会到火车站，然后远走他乡，去一个石寒找不到的地方。他要向世人揭破石寒的罪行，绝不能再让他找到下一个“早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过了好久，扬扬猛地睁开眼，发现车子基本没有驶向市区。他急了，喝问司机密去哪儿。司机缄口不言地回过头，目时光森可怖，竟是石寒！ “你们怎么都这么靠不住？先是早晨，接着是马扬、李斯德，此刻又是你！那些女性的生命就那么重要？将她们的故事写出来，是你们的责任，你们没有义务关注其他！”说到这里，石寒发出微微的叹息，“知道吗？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自从签下了合同，你的魂灵就不再属于自己了。我为什么能坐拥财产之城？因为我把那些女性看作是书中的情节，而非生命。我不像你们这么软弱！” “你这个冷血动物，你这个吃人妖怪！”扬扬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句话。石严寒冷一笑，猛打方向盘，车子便朝着路边的湖泊飞了下去…… 扬扬溺水而亡。 石寒开始物色下一个“早晨”。网上有的是年青而有才干的写手，他开出如此优厚的前提，没有人能够拒绝……不过，他并不知道，三天后，扬扬的邮箱将按时发出一封封邮件，用不了多久，很多网站都会转载邮件的内容：早晨失踪，李斯德兄弟遭遇车祸，扬扬犯下三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