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复仇
1993年7月23日,大暑。 一辆标有“秦州一一大都”字样的大巴车穿过方桐市区,在穿山越岭的方青路上疾驰着,再开一会儿要进青田市的地界了。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灼热‘的暑气却还没散去。驾驶室的窗户敞着,司机刘方时不时把身体前倾,让被衬衫黏住的后背透透风。 一阵大雨突如其来,把这辆开着窗户的城际卧铺客车浇了个措手不及。 “妈呀,好大的雨!” 不少已经熟睡的乘客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拉上玻璃窗。原本畅亮的车灯在这骤雨中也失去了锐气,只照亮五十米左右的范围。 刘方忽然看到了什么,慢慢减慢了车速。前方不远处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一一那是一条洁白的人腿,光秃秃、白生生的,由脚掌、小腿、大腿构成。那的别的部分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交往的车辆碾作肉泥,被雨水冲走了。 刘方不是第一次看到死尸,但这样突兀的场景仍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甩了一下方向盘,从人腿边绕了过去。他没有开多久,客车前方的路面上呈现了一个人头,脸对着明晃晃的车灯,泛着苍白的光。刘方大惊,猛的一转方向盘。公路上好像附着一层油污,轮胎刹时打滑,载着一车乘 2010年8月7日,立秋。 雷柏明悠闲地坐在他的新款越野车雷克萨斯RX450h的后座上抽着雪茄,他从淡的不安。 “小娄,别紧张,跟着雷叔,不会有事的。” 娄云跟了雷柏明三年,老雷对他仍是比较信任的,虽然雷柏明从不让他涉及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今天肖潇那家伙找上门来,被雷柏明的保镖张明打晕的时候娄云正好也在场……没措施,既然不能堵住娄云的嘴,那就把他也拖下水好了! 张明跟了雷柏明十年,现在坐在副驾的位置上,面若。冰霜。他现在心里思考的是待会儿怎么处置后备箱里那个叫肖潇的中年男子。 张明自幼性格暴戾,喜欢摧残小动物,长大后开始虐人,就连雷柏明有时也受不了张明的手段。 好比上回在青田市向刘老板讨债,张明把刘老板捆起来,塞了一把碎玻璃在他嘴里,然后用胶带粘住他的嘴,再抽耳光,十几个耳光下去,刘老板就开始讨饶了。 “小娄,下个路口直接拐出去,不走高速路了。” “好的。”娄云两手一直冒汗,他不停在自己的大腿上擦干手掌。 半夜十一点,车子沿着方青路开到一处山腰地带。 这条路在高速公路建设起来之前是附近几个城市的交通生命线,十二年前秦威高速公路通车,这条路的车流量锐减,此刻不足本来的二十分之一了。一般只有那些超载的货车为了躲过盘缠,才会冒险走这条邻山靠崖、坑坑洼洼的老路。 就这样颠簸了近一个小时,雷柏昭示意娄云停车。 这是一处弯道,弯道的山崖下面是怒涛奔涌的琴江。琴江在这里拐了个弯,急流撞上山崖,形成满是漩涡的回水湾。本地人都管这个回水湾叫“小龙嘴”,落下去的人往,往被漩涡拖到水底,不知漂出多远才会浮起来。 十多年前,这条路还没有安装水泥护栏,时常有车子冲出弯道,掉下山崖。因为山崖不高,有时会有命大的人得救,但也有过好几回大客车掉下去,全车人团体遇难的凄惨事故。更惨的是有些人被抛出车窗外,掉进“小龙嘴”,连尸体都找不到。 有段时间,失踪的人数量好多,引起了本地居民的惊恐,大家都说是龙王爷出来抓人了。警员局也专门派人调查了一下,没查出个所以然,在那之后不久,下游河段漂起好几具尸体,全都被河水泡得肿胀惨白,四肢和内脏被鱼吃得一塌糊涂…… 娄云心里明显,雷老板是要把肖潇沉尸河中,否则他不会安排自已。在麻袋里放上铅块。麻袋很重,袋中人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娄云配合张明把麻袋抬到山崖边上,找了一个能精确掉进河里的位置,用力地把麻袋抛了出去。水面上庞大的 通”声让雷柏明心里无限快慰,而娄云禁不住一阵心悸。acute; “小娄,走吧!”张明看他傻愣愣地站在崖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向车门走去。 娄云提心吊胆地开着车,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开出了约莫二十分钟,张明百无聊赖地打开车载收音机,山里信号不稳定,他愤怒地变换着频率,忽然一个短波频道异常清楚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他太贪心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已经给了他一百万,此刻输了,又来欺诈我!” “雷哥,这事儿我来摆平,我去教训教训他……” “不!这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车内三人马上变了表情。 娄云认出这是张明和雷柏明的声音,他紧张之下猛踩刹车,三人猛烈地摇晃了一下。雷柏明有些愤怒,他听出来这是不久前他与张明在书房里的对话:“这是怎么回事?” 娄云伸手去关收音机,张明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关,听听另有什么。”收音机不停反复播放雷柏明和张明的对话,约莫过了五分钟,便没了声息。 “老板,我们大概被人盯上了……会不会是警员?”娄云一脸惧怕。 “不大概,警员没必要故弄玄虚!”张明争先答复。 就在这时,雷柏明的手机提示收到一封新的邮件。 雷柏明打开邮件,根据批示把附件下载得手机。 那是个视频文件,视频的情节是一个或许二十岁的男孩被蒙着双眼、捆着手脚,最后被塞进一条麻袋中。男孩在麻袋中使劲挣扎,却被几记闷棍打晕。 雷柏明登时只以为两眼发黑,险些昏迷过去。 视频里的男孩是他的宝贝独子雷烈! 张明看老板神情过失,一把抓过手机去看,马上以为五雷轰顶,适才扔下河的难道是…… 这个活该的肖潇!他什么时候逃跑的? “快他妈的开回去!”雷柏明气急败坏地对娄云咆哮。 张明和娄云拿出救急电筒,沿着比较缓和的坡道向河畔走去,雷柏明一个人守在车里。忽然,一阵仓促的短信铃声在他腰间响起。 “雷柏明,走到这一步是你自找的,你儿子真是可怜啊……哈哈!” 发信人是肖潇。雷柏明从座椅下掏出一支,然后冲出车子,他相信肖潇一定就在附近凝视着他,冷冷地看着他把亲生儿子扔下山崖。 “肖潇你这个老畜生,你给老子出来!出来啊!” 就在他身后的山坡上,一道光柱自下而上地照着一张认识的脸庞,正是肖潇,他面无脸色地盯着雷柏明。雷柏明好像感受到什么,猛然转头,正好和肖潇对视。 他二话没说,举枪便射。 灯光刹那间灭了,肖潇消失在无边的漆黑中,没有一丝声响。雷柏明第一个反映就是爬坡追击,但他多年的经验制止了盲目标举动:肖潇现身,基本就是为了引诱他,这一定有陷阱,此刻最重要的仍是先救儿子! 他回到车里深呼吸,试着让自己沉着下来。 就在这时,适才一直没有关的收音机忽然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一个用变音器处置过的、如机械人般僵声音响起:“刘大宇,2010年4月5日,送中华两条,茅一瓶,夹带三万元消费卡一张,两万元一张;王凯,2010年3月12日,送现金三万元整……” 雷柏明一听,脑壳“嗡”的一下就大了……这是他的私人行贿账簿,全是给上级部门塞红包的黑账……这下他坐不住了,脑门上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 这短波频道的发射范围应该不会太远,莫非肖潇一直跟在这辆车附近?可是公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辆,他是怎样做到如影随形的?之前就听到一次广播,此刻又听到,中简隔了很远的旅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下去的两个人仍是没有消息,雷柏明拨打张明的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娄云的电话也一样,这让他心急如焚。 电台里还在播放着他的黑账,他愤怒地关掉收音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激动,一激动就中招了!雷柏明最讨厌被人当成笼中鼠一样玩弄,他强忍着怒气,用颤动的手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却发现手抖个不断,他愤怒地把烟扔出窗外。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备箱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沉寂的山间,显得异常真切。 雷柏明拎着走出去,一把打开后备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明明听到有动静……他仔细检查,才发现后备箱被人斜着放了一个隔板,看上去后备箱是空的,实际上多出了一个夹层。 怎么回事? 他壮着胆量拆掉隔板,才发现背面另有个麻袋。适才扔下去的麻袋是他的儿子,而肖潇业已逃脱,还会有谁被装在里边?“是谁在里面?”麻袋里的人像是被堵住了嘴,呜呜咽咽地尽力挣扎。雷柏明吃力地把麻袋拖下车子,解开了袋口的绳索。麻袋里面竟然是娄云!雷柏明将举起枪的手垂了下去。 娄云吗?应该不是,昨天把肖潇抓起来今后,雷柏明暗示张明监督娄云,于是安排张明和娄云住在同一间客房,娄云应该没什么时机在房子里自由行动…… 况且张明睡觉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放松警醒,昨晚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他忽然发现,他上衣兜里肖潇的不见了。 “小娄……” 他回过头去,才发现娄云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本来这小子是内鬼!张明不知道此刻是应该上山去通知雷柏明,仍是下河去找雷烈。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决定先下河看看。 就在这时,他感到周围有别的人的气息。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张明的右肩。张明伸手死死按住那只手,一个回身,转头用左手去抓那人的手臂。 就在抓住那手臂的一刹那,他吃惊地松开了手,因为那只手臂是一只离开了躯干的手臂。即使身经百战,张明仍不免受惊,他赶快用手电筒向四周照去,什么也没有。 在他看不见的漆黑中,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阵篮色电火花窜上了张明的脖子。 那幽蓝的电光照映在娄云漠然的脸上,转瞬即逝。 雨越下越大,雷柏明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张明,肖潇,另有王大强、王小强两兄弟。 “走吧!” 滚下山坡的客车一连撞断了好几棵树,最终在河畔的一块大石头上停了下来。车子前轮已经悬空,玻璃碎了地,乘客们或许还没反映过来就被抛进了河里。 车内的声音已经由尖叫变成了时有时无的。 他们几人来到客车旁边,看到司机刘方以及自由活动的乘客正尽力地从窗户往外爬。王家兄出一个乘客,肖潇跟雷柏明一起资助司机刘方从悬空的驾驶室脱险,张明也救了两个人出来…… 救助完成后,雷柏明用电筒照了照车内,只见一片血污。他们检查了好一会儿,确实没有能自由活动的人了。 雷柏明数了数河滩上躺着的人,一共七个。但他们只有五个人,一人只能背走一个。张明检查了一下,挑出两名伤势较重的,与肖潇一起把他们抬到远一点的地方,把他们扔进水流湍急的“小龙嘴”。 五名半昏厥半清醒的伤员自顾不暇,基本没意识到少了两名成员,他们只以为赶上了好心人,不顾雨水淋湿身体,渐渐昏睡过去…. 这雨水怎么忽然这么凉?雷柏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面前一片漆黑。本来适才只是梦乡一一说是梦乡,倒不如说是回想愈加贴切。雷柏明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他赚取的第一桶金。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绑架了,这里仿佛是个山洞,洞穴顶端有冰凉的水滴不停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想翻身避开,却发现整个山洞极其狭小,腿伸不直,连翻身也很艰巨,轻微一动就会撞上坚硬冰凉的石壁。 “娄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雷柏明开始破口痛骂,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 他发现这个山洞的空间狭窄得跟棺材似的,两只手基本无法举到头顶。他只能用脚蹬着下方的山壁,然后像蛇一样慢慢往上蠕动,最后用头顶一下上方的岩壁。路过一番检查,雷柏明绝望地发现自己像被困在蛋壳里的小鸡,这个山洞竟然没有出口,就像是一个石头的茧一样。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躁动了一会儿,他开始以为口干舌燥,气急胸闷,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在这个“石茧”之中没有食物水源和足量的空气,若是待得过久,只怕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想起适才有水滴在脸上,说明山洞不是完全密封的,想到这里,他轻微安心了一点。 绝望的时候,时间过得尤其迟钝。 雷柏明先是咒骂,随后嚎啕大哭。他或许花了五个小,时往返想自己的平生,无数次用嘴去接石壁滴落的水滴解,渴。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受到饿了。 这个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崖壁上的水一直在滴,为什么这个山洞没有蓄水? 难道上下都有通路…… 雷柏明坚信他不大概凭空转移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一定有什么离奇!于是他用胳膊使劲往两边撑,岩壁硌得他生疼,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这手感并非像平时按压墙面那样坚硬,而是像按压门板那样,有着稍微但真实的弹力。 因为发现朝气,雷柏明的斗志被从新点燃。他使出吃奶的劲想撑破这个石茧,惋惜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 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氧气稀薄,现在他已经又累又困。在阴森的漆黑中闭不闭眼都一样,你总能看到一些你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雷柏明看到那个客车司机无助地张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咽气声。他看着肖潇用手术刀给司机开膛破肚,小心翼翼地切掉内脏。一个完好的肾脏在黑市能卖四万多,更况且一个人能提供的可不止肾脏。 雷柏明当年冷淡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他做梦也没想到今天会读懂那个客车司机眼里的绝望。绝望就像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薄膜把雷柏明裹了起来,压迫、窒息感从每一个毛孑L钻进他的五脏六腑。 那感受又仿佛千百条蜈蚣在他身上慢慢爬行,他开始以为瘙痒——无法遏制的瘙痒,纵然他在石壁上拼死摩擦也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胡里胡涂地认命了,倒头昏睡过去。 雷柏明忽然感受到岩壁开始震动,是地震了吗?那石茧好像从高处翻腾着跌落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石茧裂开了,新鲜的空气包裹着这个近于行尸走肉的人。他被摔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叫一声疼,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对眼睛的刺激强于皮肉之苦。 本来他被装在一个木箱子里面,木箱子里面用水泥制造出“山壁”的假象。之前木箱被安放在两条长凳上,想必是凳子被压得散架了,让箱子跌落下来,摔成两半。 雷柏明被屋顶的灯泡晃得头晕,赶快用手遮着眼睛,慢慢爬起来。这是一间看不到门窗的房子,畅亮的范围只有灯罩下那圆圆的一圈。雷柏明颤巍巍地站直了环视四周,他突然发此刻光圈的边沿有几双脚。 “谁……谁在那儿?”他大气也不敢出,壮着胆量吼了一句,对方一语不发。 他用一条折断的凳腿拨了一下灯罩,那电灯摇摆起来,灯光也随之摆动。 当灯光照到那几双腿的位置时,雷柏明险些昏过毒。 那边有几张座椅,上面分别坐着他的妻子、儿子、肖潇和王小强的尸体,另有前年归天的王大强的遗照与骨灰坛。那四具尸体整个胸腔和腹腔的骨血被完全挖掉,内脏全然不知所踪,然后分别用一个“土”字型的木架放在躯干里,支撑起头颅和四肢。 雷柏明也算心狠手辣的人,但现在他胃里一阵酸疼,又看了一眼,他发现肖潇是没有躯干的,他的头颅和四肢都被接在木架上。这时候他回忆起之前在山坡上看到的肖潇一一那时分明是一个人站在暗处,用手拎着肖潇的脑壳引诱他。雷柏明走过去抱住妻子和孩子的尸体,面部被悲怆和恼怒同时扯动,不住抽搐。 “娄云!我待你不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电灯忽然越来越亮,最后“砰”的一下烧炸了。 一切又归于漆黑。 雷柏明摸黑朝着墙壁方向走去,只要沿着墙壁走,一定能找到门或窗。他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探索着走了几分钟,总算到了第一个墙角。 “爸……呜呜呜……爸……救我……” 忽然,他听到尸体的方向传来儿子的求救声。虽然他确定儿子已经死了,可是这确确实实是儿子的声音。他不相信神鬼之说,但现在也以为那声音好像来自幽冥九泉,好像一答复就会被勾走灵魂。 “丈夫……救救我啊……”是妻子的声音。 雷柏明壮着胆量喊话:“娄云,你少在那边装神弄鬼。你最好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但他真的不明白,娄云明明跟张明一起下山了,怎么大概又呈现在放了隔板的后备箱,同时还拿着肖潇的脑壳装神弄鬼? “爸……你真的杀人了吗?” “丈夫,我好痛……啊……” “嘿嘿嘿嘿……”一阵离奇的笑声把他拉回现实,雷柏明继续沿着墙角找出路。 这时,那几具尸体忽然被自下而上的光照亮,绿幽幽的死人脸对着他似笑非笑,老婆和儿子此刻变得森罗厉鬼一般,看得他提心吊胆。 灯光旋即灭了,雷柏明决定闭上双眼解除滋扰,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他忽然摸到一只人手。 “啊!”吓得他赶快缩回去,但他毕竟是雷柏明,电光火石之间,他又斗胆地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你个装神弄鬼的狗!” 对方也不抵抗,任由他拉扯。雷柏明没想到这么轻易到手,用力太猛,竟把那手拉了下来一一那竟然是一切断臂! “的……”愤怒的雷柏明挥动着断臂乱打一通,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此时,一个与漆黑完美融合的人影慢慢向他靠过来。V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呈现在门口,他把手电绑在被骗对准器,对着屋里照射一番,对准那人影开了一枪。 那人影急忙闪避,躲进漆黑中,好像鱼儿人海,没激起 一丝涟漪就消失了。 雷柏明看到救星来了,马上坐到地上,几近虚脱。 屋里的人影趁着这时间飞快地逃了出去。 张明扶着雷柏明走出房间,来到灯火通明的过道。 雷柏明这才发现张明满身是血,一只眼睛和嘴巴被人用黏胶粘上,另一只眼睛的眼皮被他用力睁开了。 两人彼此搀扶着走到另一间房子,这里有好几台监督器,其中另有一台红外线监督器正监督着适才满是尸体的房间。看来对方为了对付雷柏明,确实是下了血本! 雷柏明小心翼翼地帮张明把眼皮和嘴巴上的黏胶撕开。 “另有身上……”张明指了指自己身体两侧。 本来他之前不只是眼唇被粘,两只手臂也被粘合在躯干两侧,两条大腿亦被粘起来。 要不是他奋力挣开黏胶,今天他们恐怕都要死在密室里了,雷柏明一边帮他清理黏胶,一边感触。 监督器眼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脖子被拧断,筋肉外露。 雷柏明看了看:“是娄云!” “不,他是娄风,娄云的双胞胎哥哥。” “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明显详细路过,但他们好像对我们当初干§过的事很明显。” “你是说……盗卖车祸幸存者器官的事?” “嗯。我被他们电晕了,关在另一间房子里,醒来时满身都被粘上了。后来我挣开了身上的黏胶,来到这里,从娄风嘴里逼问出一点情形。娄云确实是内鬼,王小强和肖潇都是他放走的……也是娄家兄弟杀死的,之前我们碰到的怪事都是他们装神弄鬼。” “那个电台频道,他们怎么操纵的?” “用这个。”张明指了指桌子上的一部iPod,“他们用FVI调频发射电台来播放里面的录音。娄风一直藏在后备箱里,所以我们一直都能听到明显的广播。娄云跟我下山之后,他就从后备箱跳出来袭击你,没错吧?” 雷柏明点点头:“那适才房间里电灯忽然烧了,应该也是他们搞得鬼了。” “那个很轻易,用简单的滑动变阻器就可以做到。” “看来,那房子里的鬼哭狼嚎应该也是用录音机播放的……我们被关了多久?” “或许三四天吧一….他们一直对我用,我能感受到。” 两人从娄风身上找到一部手机,但是没有信号,只好往外走,再作计划。 监督器的屏幕忽然黑了,张明知道这是娄云把监控的传输线剪断了,看来对方还不计划罢手…… 从过道的布局来看,这并不像是平凡的楼房,反而像是地下室。 过道不算长,从他们站的位置向前看,左右两边各有两扇门,尽头有一扇门。 他们一边走,一边打开两侧的房间检查。 一扇,两扇……当走到右边第二扇门,也就是除了走廊尽头之外的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他们听到一声冷笑,回过头去,看到娄云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雷柏明怒不可遏:“娄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杀我妻儿?要钱的话,我给你好了!” “钱?你是说你要把卖我父亲内脏的钱给我吗?” “你父亲是谁?” “你杀过那么多人,当然不会记得他,但我永远记得你。当我知道你干了那么多利用车祸盗取内脏的勾当,我恨不得开车把你碾死!可是那太廉价你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的杀父对头,靠近我就是为了报仇?” “不!我是在一年前陪你去加入王大强葬礼的时候知道的。” “雷哥,不用跟他空话!”张明举起枪对准娄云,“就算是我们杀了又如何?今天就送你们两兄弟去见他!” “呵呵呵呵……里面死的可不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娄云的笑容透着诡异。 张明和雷柏明都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们身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阵水雾喷洒过来,紧接着听到电击器噼啪的电流声。 雷柏明昏倒前听到娄云淡淡地说:“我们是三胞胎。” 雷柏明醒来的时候,正好跟张明面临面一一娄云把张明绑在雷柏明正上方的架子上。 这个架子有点像古代欧洲斩首囚犯的断头台,两边是滑轨,中间横置着一条一米宽的尖锐的精钢刀片,两边各有一个卡子阻止铡刀滑落。 就像照镜子一样,雷柏明和张明脸对着脸,满腹迷惑。 娄云和一个女性走了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姐娄雪。雷总,你老是喜欢试探你的手下对你是否忠诚,今天我们就帮你试探一下张明的忠心程度Ⅱ巴。,acute; “你想干什么?” 娄云笑笑,站到绑缚雷柏明的台子上,掰开了张明的嘴,将一段绳子塞进他的口中。 “咬紧哦,雷总的人命可掌握在你手中……过失,是嘴里。” 绳子另一端连着铡刀,铡刀已经被娄云拉升到滑轨最高处,同时他摘掉了滑轨上的卡子。 只要张明松口,雷柏明必定身首异处! 一直没讲话的娄蓄说话了:“听我弟弟说,雷老是个处事公正的人.。所以一定不会介怀趁这个时机证明一下自己的义薄云天。” 说着,她从铡刀滑轨两边各牵了一条绳子过来,塞雷柏明的嘴里。 “你是老板,多衔一条绳子。” 雷柏明顺着绳子的走势看过去,才看到在张明脑边各有一排带着钢齿的钢板,钢板背面是强力弹簧,绳子通过几个滑轮与钢板链接,娄雪拔掉两边的插销,雷柏嘴里的绳子马上绷得牢牢的。 “雷总,只要你松口,两排犬牙交织的钢板就汇合,保证刹时结果你好兄弟的人命,绝无疾苦!” 娄云退到一边:“此刻你们的人命都掌握在对方手中。大家都是好兄弟,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娄雪忍俊不禁:“真有趣。小云,我们去把你二哥带来看看好了。” 十分钟过去了,娄云和娄雪从新呈现在房子里。他们把娄风的尸体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个断了脖子的男性眼睛还睁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台子架子上的一对难兄难弟。 雷柏明以为自己的牙齿都快崩出去了,牙龈早已酸痛得像嚼了一个小时的牛皮筋。另一边的张明也不好过,他虽然是个散打高手,可是仅靠牙齿的咬协力吊起这么重的钢铡刀,既需要气力又需要意志力,他的脸色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雷柏明以为嘴里的绳子像两条泥鳅一样,拼死往外钻,将近撑不住了。 “小云,你说他们的兄弟情感真的这么好吗?”娄雪看得累了,周手拍了拍嘴,冒充打了个哈欠。 姐姐,我就说你设计的这个机关有点过失。你想啊,要是雷老板松口,张明被夹死了,那铡刀不还得掉下来么?张明松口了,雷老板脑壳被铲掉了,他一样会被夹死。你对吧。” “是哦,姐姐老糊涂了。那我们该怎么补充这个缺陷呢。 “很简单的,只要打破这个均衡状态就好了。”娄云一边微笑着一边走向架子,“好比这样……” 雷柏明、张明两人紧张地看着娄云的动作,狰狞地大了双眼。” “啪啪一一” 娄云把滑轨的两个卡子从新安装上去: 娄雪笑着说:“雷总,我弟弟到底是领了你三年工钱,看他对你多好。这下你可以休息一下了哦,你定心,我f、一试过的,那两边的卡子质量绝对过硬!” 张明的眼睛马上充满恐慌的血丝,尽力地摇了摇头。 雷柏明踌躇了十几秒,疾苦地闭上了眼睛,两条绳子从他嘴里飞出。 “砰一一” 两排钢板上的钢齿十拿九稳地把张明的整张脸夹了来。张明的一张脸跌落下来,直接砸到雷柏明的脸上。 柏明以为自己的鼻子都快被砸断了,他颤巍巍地张 ,看到张明的脸翻转过来,落在他的旁边,就像是断头台上长出了一张人脸。 这一刹那,雷柏明忽然以为自己不如适才就被铡刀铡 还比较好,此刻不知道那两姐弟一会儿还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 “哈哈哈……哈哈哈……” 雷柏明扭头看着那对姐弟,他们现在正在狂笑,但好像娄雪的眼睛里带着眼泪。 .你你们这对狗!有本领杀了我啊!我是杀人越货,那又怎样?你觉得你们又多洁净吗?我儿子和妻子都是无辜的……” 没等他说完,娄云恶狠狠地用一块毛巾捂上他的脸。 他又昏厥过去。 迷含糊糊听到两声巨响,雷柏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次雷柏明好像昏厥得有点久,因为他醒来的时候花了好一阵子才恢复意识。 他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旁边一个输液架上正吊着盐水,输进他的左手血管。 获救了吗?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没有束缚。 他吃力地坐起身来,慢慢滑下手术台。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地上有好多血,可是已经凝固。 雷柏明用输液架当手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忽然他以为自己的肚子很胀,用手摸上去隐隐作痛。 这对姐弟又做了什么? 他本想撩开衣服检查一下身体,可是眼光却被房间里的一个玻璃缸吸引住了。 那是个硕大的鱼缸,现在里面泡满了内脏。 鱼缸旁边有一个恒温冷藏柜,柜门开着,里面血迹斑斑,看得出之前一定存放过些什么东西。 仍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雷柏明打开房门走进过道,他一眼就看到了娄氏姐弟的尸体。娄云和娄雪七扭八歪地躺在过道里,娄云胸口中弹,娄雪脑壳被打开了花。枪握在娄雪手中,看样子是她枪杀了娄云之后再的。 雷柏明这时想起苏醒时听到的那两声巨响。 过道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他拖着输液架挨个看去:照片上记实着他们怎样从雷太太、雷烈、王小强等人身上取走了内脏,以及怎样把他们身上的一部分内脏移植到雷柏明体内。 雷柏明看呆了。 背面几幅图是他手术完成后的照片,他肚子里有两个胃、两副脾脏、三个肾脏……难怪肚子那么胀!他撩起衣服,胀鼓鼓的肚子上有一条犹如巨型蜈蚣一般的缝合线。 “啊……啊……”雷柏明一瘫坐在地板上,连伤口带来的疼痛都没注意到。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照片下面娄云写的一行字上: 你的仇敌若饿了,就给他饭吃;若渴了,就给他水喝;因为,你这样做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神也必犒赏你。 雷柏明看了看出口,又看了看地上的枪。 他此刻明白了:死,并不是最好的复仇,最好的复仇是……